买两个人的票到许昌,得460元。这可是妈的救命钱啊!而进站口根本不允许妈一个人上车。尚昀头抵在售票厅的柱子上,默默站了很久。 ——一个念头涌上他的脑际。但他担心妈啊。谁知妈竟一口答应了:“昀啊,咱们还是留着钱,花在刀刃上吧!” 火车站总是有运货的三轮车要处理。他托一个卖报的小贩花30块买了辆破三轮车。尚昀把他妈安顿在车斗里,捂了三床被子,买了方便面和几瓶水,就上路了。 这是一次什么样的行程啊! 12月的东北大地,天寒地冻,滴水成冰。尚昀蹬着三轮,拉着病卧的母亲,向着遥远的南方、遥远的故乡,行进。 为了不让妈颠得慌,尚昀还把车胎放了点气,骑得很慢,像蜗牛似的爬行在长得望不到尽头的公路上。 尚昀戴着一顶棉帽,身上穿了两件毛衣,外套一件红色羽绒服,手上戴着一双花了两块五毛钱买的毛线手套。在零下30来摄氏度的天气里,很快所有的衣服都被冻透了。 冷。麻。再后来,身上好像失去了知觉. 他怕妈冻着,不时回头问:“妈,冷吗?” “妈不冷。昀啊,你冷吗?” “不冷,妈,蹬着车子暖和着哪!” 拼命地蹬车取暖,可刚刚出一点汗,片刻就被钻进衣服内的风吹成了冰水。 妈意识不清,一天当中总要问几次:“昀啊,到家了吗?” “快了,妈,快到家了。快到河南了。快到襄城了。” “妈,我好像看见那些邻居们了,看见以前的好同学了。我还看见我姥爷、姥姥,还有幸幸,她个头长高了。他们在前边等着咱娘俩呢。” 路啊,好像没有个尽头。太阳一次次地从左后方升起,又一次次地在右前方落下。尚昀面向西南方、面向故乡,千万遍地重复着机械的动作。 故乡怎么会是这样的遥远啊! 故乡在地平线下。故乡好像远在天涯。 他的脸冻烂了,烂的地方血又在寒冷中凝结起来。而他一点感觉也没有。遇到有雪的地方,他就按路人告诉的办法,捧起雪在脸上、手上狠狠地搓。 (张尚昀:“总是想到在长春医大医院的情景。妈摔着那次我背她去看,把她放在挂号大厅的长椅上休息,我去挂号。回来后发现妈身上盖了一件红羽绒服,就是我骑车时穿的那件……那次还有个老大爷给我妈手里塞了100块,妈让我追上还给人家,老大爷火了,‘你这孩子咋这么筻?快给你妈看病要紧!’我问大爷叫啥,他说,东北人,没名没姓!想着,想着,心里很暖和。你的心不冷,你就不会害怕寒冷。”) 广袤的黑土地上,公路边人烟稀少。有时到半夜才能寻到一家。东北的乡亲热情地端来开水,吃食,请母子进屋,但母子俩为了不过分打搅人家,往往在避风的屋檐下,偎依着躺在三轮车上,在怒号的风声中度过漫漫长夜。慷慨的东北人让母子俩用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玉米秆、稻草烧火取暖。 在锦州郊外,一户人家执意将母子俩拉进屋子,已经是半夜了,主人还烙玉米饼给他们吃。第二天一大早,不仅有玉米饼,还有玉米糁、豆子、红枣熬的粥。吃下后尚昀有精神了。“妈,有劲了,玉米饼比方便面挡饥多了。” (张桂梅:“当时都快没意识了,眼前却总出现那些帮助过我的好人,那么多,想都想不完!好心人哪,我把你们装在心里。那个我连面孔都没见到的好人,你的红鸭绒袄救了我孩子一命!我总是在为你祈福啊!”) 长春-四平-沈阳-锦州-山海关-唐山。800多公里的路程,尚昀用了20多天时间,拉着母亲骑三轮车一尺尺走了过来。 在唐山一个小饭店,尚昀给妈买了两个豆沙包。妈这时清醒了,发现儿子是用胳膊把包子搂在胸前。 “孩子你手咋了?” “妈,没事……” “快让妈看看。” 妈坚决要看,扒下儿子的手套一看,顿时泪如雨下:手套下的皮肤,从小胳膊以下,全是黑紫色,肿得老高。(后来很长时间,尚昀吃饭时手都端不住碗。) “孩子,咱不骑车了!”妈大哭着说。 在唐山车站候车室,尚昀安顿妈躺在椅子上,买了包子、花生奶放在妈身边,说,“妈我出去一会儿。” 三个小时后尚昀才回来。他血痂斑斑的瘦脸上,挂着兴奋的笑,“妈,我挣了15块钱,这下好了,几天的饭钱有了!” 原来他跑到车站长途托运点,给人家扛包去了,扛一个包一块钱。这活,他在长春车站干过,试着在唐山站一找,竟然很快找到了! …… 一路奔波,1月初的一个夜里,尚昀背着妈下了车,母子俩终于回到了襄城。尚昀一刻也没停,就到许昌一个搞运输的车主那里打工了,不久还在瑞贝卡公司找了份工作。邻居们、小幸幸都来看望桂梅,这个苦难的母亲,一下子又被爱心和温情包围了。小幸幸在许昌一所初中读书,她回来后,没进家门就“哇”地哭了,她扑进姨妈怀里哭了很长、很长时间。 “姨妈,我们不会再分开了吧?”“不会了,幸幸,不会了……姨妈要亲眼看着你长大成才。” 美丽心灵感动世人 (2005年1月~7月,襄城-郑州-……) 采访张尚昀,他曾屡次表示,“自己是一棵小草,不要把我看成一棵大树。我觉得自己做的很平常。” 采访张尚昀母子,记者感受最深的是,母子俩都很有修养,它不因外在的侵蚀而褪色,也没随生活的风雨而流失;与善良、刚强、谦虚、不事张扬一起,凝固成一种令人感喟的人性光辉。 (发布者: 欢迎投稿,网站:无量光佛教网,讨论请进入:佛教论坛) |